会讲“蛮话”的只有40万人!中国最难懂的方言,如何走出“传承困境”?

2025-03-22 21:54:00 实时讯息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对中国人来说,方言是一种特殊的情感纽带。在浙江省温州市苍南县和龙港市,有一种名为蛮话的方言,被称为“全中国最难懂的方言”,瓯越文化研究的活化石。然而,这一“语言明珠”正面临代际传承断层风险。有统计显示,我国使用蛮话的人约40万人。然而,在蛮话方言区,完全掌握蛮话方言的90后约 18%,2000年后出生的青少年中,听不懂蛮话方言的人口达14%。

如何传承与保护蛮话方言与文化?今天(3月22日),在复旦大学举行的首届蛮话文化传承与发展学术研讨会上,来自语言学、文化学研究领域的专家学者齐聚一堂,追溯这一方言的来源与演变,同时提出传音守脉的新路径。

多元的蛮话让学者争论不休

蛮话,分布在浙江省苍南县的沿海平原地区(俗称“江南垟”),也叫“苍南蛮话”;苍南县旧属平阳,故最初称“平阳蛮话”。蛮话在口语里即“土话”的意思,历史上通行于浙南闽东一带。

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陶寰2005年夏天首次接触蛮话。当时他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偏于海隅的小方言能引起这么大的争论?吸引了这么多方言学家的关注?它对于方言研究究竟有何重要性?于是,他带着复旦大学的本科生、研究生来到了苍南进行田野调查,后续还主编了《蛮话词典》一书。与蛮话走得越近,陶寰就愈发沉迷于这一方言背后的文化。

蛮话的性质一直颇多争议。既有研究者认为蛮话是吴语,理由是蛮话塞音三分,跟温州话一样;也有研究者认为,蛮话是闽东方言,理由是蛮话的很多常用词都跟闽东话相同。

根据陶寰的研究,吴闽语的成分在蛮话中正好各占一半。“但仔细分析我们会发现,蛮话跟吴语相同的成分多属于共时音系层面,是温州话影响的结果;而跟闽语相同的成分多是早期成分的遗留,是它的本来面貌。”因此,蛮话方言可视为一种吴闽混合语。

简单来说,就是蛮话的“父亲是闽东语,母亲是温州话。”陶寰认为,蛮话研究保护之所以重要,正在于它的融合性。蛮话地区的文化融合了浙闽两地的各种要素。比如蛮话地区的民间信仰中,既有妈祖(林默娘)、陈十四娘娘(陈靖姑)、白马爷(闽越王之子,水神)这样的福建籍神道,又有杨老爷(杨精义)这样的温州籍神道。

“保护蛮话,传承文化,既是对地方方言生态的保护,也是对文化认同、身份认同的一种保护。”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副院长李康化教授认为,蛮话已成为一种濒消型方言。“我的母语就是蛮话,但到了我的孩子辈,他们能够听懂、会说的人数已经寥寥。”因此,加大蛮话方言保护、传承力度至关重要。

进课本、建语库,蛮话传承要有新形式

“方言是地域文化的载体与容器,是地方文化的培养液、也是营养液,是文化生态资源。”北京语言大学教授赵日新感慨,一门方言的消亡将意味着人类会失去不可复得的语言样品,并将失去不可再生的文化基因,以及一些历史记忆。在他看来,抢救方言和文化,要与时俱进,特别是当前,应通过数字化手段实现蛮话的活化保存。比如,可建立多模态的动态蛮话语料研究库,让蛮话“进校园”,在高校培养方言研究人才等。这一观点,得到多位与会专家的赞同。

事实上,在浙江,已有部分学校通过开发《蛮话方言教学课本》的形式,让蛮话走进中小学。浙江省龙港市姜立夫小学教师吴萍萍介绍,调查显示,无论是教师、家长还是学生对学校开设蛮话相关课程,绝大多数持支持态度,其中学生作为课程的主要学习者的支持度更是达到88.6%。

文汇报记者了解到,蛮话作为口耳相传的方言,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很多艺术作品,如童谣、俗语、民间故事等,其中以蛮话童话的数量和种类最多。“从教学来看,在方言教学课本中,蛮话童谣最受学生的欢迎。”吴萍萍介绍,目前学校已将王斌的 《蛮话童谣》,杨勇主编的《蛮话方言史》中的童谣章节等搬进课本,并且通过数字化手段制作为视频、音频、互动游戏等,激发学生学习蛮话的热情。

“情感认同对地方文化的传承保护至关重要,语言传承需要语境。学生不仅仅要在学校学习方言,还应该在课余时间用蛮话交流。”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郑土有教授认为,方言在年轻一代中的断层现象,也给方言保护传承工作带来启发。比如,应更多结合青年口味、青年眼光,用青年人喜闻乐见的方式传播蛮话文化。李康化也建议,可通过拍摄蛮话方言微短剧、录制推广朗朗上口的方言歌曲等形式打动年轻一代。

本次会议由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上海蛮话文化研究中心联合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