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花作云

■韩光烁 刘华山

不到半天时间，整个单位都知道了彭豪的“事迹”。在跳伞前登机时，大家径直走向飞机，唯独彭豪一人报告说心慌难受……最终，他转过身子，离飞机越来越远。

指导员知道他是第一次跳伞，并没有批评他。只是从那天起，彭豪成了地面保障人员，帮落地的跳伞员叠伞、收伞。

彭豪没有勇气跳伞，可又对天空充满向往。每当跳伞员安全落地，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整理好地面的降落伞后，他便凑到跳伞员身边问这问那。“班长，从飞机往下跳是啥感觉？”答案五花八门，有人说刺激、有意思，有人说失重感强，心都要跳出来了。“那云呢？云是啥样的？”答案又是五花八门，热的、冷的、干的、湿的……

彭豪将这些全都记在小本子里，工工整整的。听着战友的讲述，他常想象自己也是一名经历过高空挑战的伞降勇士。可本子记满了，他还是没能突破自己。

一晚，他做了个神奇的梦。梦中，他登上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很快爬升至投放高度，舱门打开，他勇敢一跃，飞出机舱。可没等他得意，天上的云朵便轮番向他袭来，吹得他睁不开眼。梦中突然又回到那天下午，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指导员的眼睛。彭豪猛然惊醒。

睡不着了，彭豪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有个声音响起：真正去跳一次吧。他抚摸着那个记录战友跳伞体验的小本子，像是在寻找自己遗失的勇气。

一日，彭豪像往常一样保障跳伞。当他再次询问跳伞感受时，有位年轻的战士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跳伞，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

这是彭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张了张嘴，缓缓说道：“你能从千米高空勇敢一跃，已经很棒了，不像我……”

没等他讲完，战士立马扬起了头，“谢谢班长鼓励！”这天地面无风，阳光晴朗，看着跳伞员脸上飞扬的笑，彭豪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那样向往天空。可他却一直没有迈出那一步，不敢纵身一跃，也缺乏挑战自我的勇气。看着这位年轻战士明亮的眼睛，彭豪慢慢攥紧了拳头。

从那天起，保障任务结束后，彭豪便拉上经验丰富的老班长开始加练。起初，班长以为这不过是彭豪一时的心血来潮。然而，当看见他无数次登上吊环训练的三级高台，一次次纵身跃下，又一次次平稳落地，班长明白了，那浩瀚无边的天空，才是他真正魂牵梦萦的战场。

后来，彭豪终于登上了那架曾令他望而却步的飞机。这一次，虽然身体在微微颤抖，可他没有回头。飞机经过投放点，彭豪咬紧牙关，紧紧跟着前一名跳伞员。突然，投放员大声喊道：跳！在嘈杂的引擎轰鸣声中，这个声音如此清晰响亮。就是这一刻了！一步、两步、三步，彭豪勾头收腿，跃离机舱。他努力着保持空中姿态，强烈的失重感令他头晕目眩，可他仍努力睁开眼，入目是大好河山。

降落伞开了，彭豪此时已经适应了失重感，他肩头的对讲机里传来指导员带着笑的鼓励：“彭豪，你的伞开得好！”

此时，天空晴朗，没有风声，也没有云朵。彭豪不知道，他头顶洁白的伞花，其实正是天空中最美的云。

（本文刊于2025年4月8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

编辑：韩佳明

主编：张诗梦

来源：解放军报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