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孩子学习型大脑的根基:父母的语言
2025-03-20 20:53:00 实时讯息
父母是孩子大脑的建筑师和塑造者,科学的教育可以较大程度地开发孩子智力和情感的潜能。尤其对于0到3岁的幼儿,父母需要有一定的时间关注孩子、与其充分交流。这几乎已经是当代父母的共识。然而现实是,全职工作的父母常常分身乏术,难以给孩子足够的陪伴。
养育孩子不是在真空的环境中进行。父母往往同时面临过度工作、经济问题、教育资源分布不平衡等各种压力,得到的帮助却十分有限。父母的焦虑和压力最终传导到孩子身上。
达娜·萨斯金德(Dana Suskind)是芝加哥大学外科和儿科学教授,美国儿科学会的成员。她在新书《养育困境》中呼吁父母需要获得企业、社区和整个社会的资源、关注和支持,比如父母更长时间的带薪产假、社区和社会拥有良好的保育机构和政策。强大的教育联盟,才能塑造身心健康和学习能力强大的孩子。
本文摘编自《养育困境:孩子大脑、父母的语言与社会支持》第二章,经出版社授权刊发,较原文有删节,注释见原书。小标题为编者所起。

《养育困境:孩子大脑、父母的语言与社会支持》,作者:[美]达娜·萨斯金德(Dana Suskind),译者:任忆,机械工业出版社,2025年1月。
大脑的奇迹
虽然数十年来我都在离大脑如此之近的地方做手术,但人脑的复杂性和能力还是经常让我感到惊叹不已。几年前,我的导师和同事苏珊·莱文(Susan Levine)的一篇论文就让我深切体会到这一点。苏珊是一位语言发展和认知发展专家,她这篇论文的研究对象是一位青春期少女,苏珊和其他研究人员用C1指代其名,而我叫她夏洛特。
夏洛特出生时患有一种叫作单侧积水型无脑畸形(hemihydranencephaly)的罕见疾病,更简单地说,她只有半个大脑。在出生前,她左脑的血液供应可能就已被切断,导致大脑无法正常生长和发育。尽管她脑部最基本和最古老的结构(负责呼吸和运动功能等非自主行为的结构)完好无损,左脑却并未发育,相反,左脑生长的空间里充满了脑脊液,所以在她的脑部扫描中,这部分空间是个巨大的黑点。夏洛特脑部缺失的区域是通常负责逻辑、语言和推理功能的区域,可想而知,对这种情况的预后显然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想象一下,如果医生告诉你,你漂亮的新生儿只有半个大脑,你的感想会如何。取代你对她未来所有希望和梦想的将是震惊、悲伤和种种不确定性。你可能会想,即便女儿能活下 来,她也会有严重的发育迟缓,在出生之前,她能独立生活和在世界上茁壮成长的可能性就已经被摧毁了。
但这些事情并没有在夏洛特身上发生。
在夏洛特14个月大的时候,苏珊和同事们就开始跟随关注她,我读的那篇论文描述了夏洛特前14年的生活。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她身体右侧的运动肌仍有一些轻微的无力症状。但除此之外,她似乎不受影响。她后来还从高中毕业,准备上大学。
这怎么可能呢?
答案就藏在问题所在的地方——夏洛特的大脑里。在我解释之前,让我们想想任何孩子大脑的奇迹,而不仅仅是夏洛特的。
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说,人脑只有3磅重,但这3磅重的东西“远比一颗星星要复杂得多”。大脑的凹凸褶皱很脆弱,其坚硬度与一盒软黄油不相上下,但里面却是一个复杂而活跃的世界。大脑是人类思考、学习、获得成就的指挥中心。
孩子一出生,摆在眼前的就是那张长长的能力清单,上面的所有技能在这个时候就需要开始培养了,这样,全新的大脑才能得以开发。我记得,在我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都会凝视着他们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蛋,想着他们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惊叹新生儿有能力和潜力长大成独特的人,但潜力这个东西是具有不确定性的。虽然从父母那里遗传的基因奠定了孩子潜力的一部分主线,但这只是人生故事的一个模棱两可的底稿。这本书也有很多关于大脑神经可塑性的内容,也就是大脑随人的经验而变化的惊人能力。

纪录片《北鼻异想世界》(The Wonderful World of Babies,2018)画面。
大脑能够随着与外界的互动而改变,而且大脑最大的把戏就是它能根据这些经历重建自身并适应环境,这个能力在给孩子的成长提供了难以想象的机会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风险。正如大脑的某些区域能变得更强健(比如夏洛特就是这样),这些区域也能变得更脆弱。每个新生儿的大脑都包含了数十亿个神经元,但这些神经元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然而,年幼大脑中的神经元数量会在孩子生命的最初几个月和几年中激增,更重要的是,脑细胞之间形成的新连接也会在这段时间激增,估计每秒就能形成100万条新的连接。
所以,婴儿每一次新的体验都是成长的导向,这些经历包括他们听到的、看到的、摸到的、尝到的和闻到的东西,还有大人给的每一次爱抚和依偎、他们唱的摇篮曲或给的指令。你大可把这些经验看作大脑用这些信息来微调自身或修改新生儿的人生底稿。每一条信息都会引起电脉冲从一个神经元传播到下一个神经元,跳过细胞突触这个间隙。当一系列的神经元有规律地交流时,就会形成神经发展的常规,就像自信且训练有素的舞伴,可以一起投入轻松的音乐节奏中,无须多思考下一个舞步就知道要怎么跳一样,所以,神经元之间的电化学信号(也就是神经元之间的交流)就会变得高效顺畅。一句格言很好地总结了这个过程:“一起激发的神经元就会连在一起。”
细胞形成连接时,会在大脑的各个部分建起连接神经元的回路,这些回路是孩子发展各项技能的基石,孩子掌握的新技能又会反过来影响这些回路的发展。最开始形成的是处理感觉的基础回路。比如,随着婴儿越来越会识别面孔,尤其是像父母这样重要的面孔,位于大脑后部枕叶的视觉皮层就会形成连接,然后,更复杂的回路也能在此基础上慢慢建立起来。
由于我是一名人工耳蜗外科医生,那我就用听力来解释一下基本和复杂的回路之间的连接是如何形成的,还有外界环境对它的影响。听力正常的新生儿能听到周围充斥着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流,在婴儿长到一岁前,他们主要做的事就是理解声音流、辨别声音模式和识别重复的声音。

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剧照。
如果爱和孩子玩的妈妈丽兹,一次又一次地对小杰克说“躲猫猫,小杰克!我看见你啦”,小杰克很快就会听识自己的名字,而且,他会把“躲猫猫”这个词与玩耍联系在一起。因为聆听能加强大脑控制听力的听觉皮层的回路,所以,当杰克最终学会说话时,他大脑中位于耳朵上方颞叶的语言区域,在已铺好路的听觉回路上,随着脑神经元的一系列如释放烟火般的放电活动与其连接,同时也会连接运动区域,这样小杰克就能照着他一直听到的这些声音,自己也发出同样的声音。
有一天,当妈妈指着一只在公园里追着棍子跑的金毛猎犬说:“看到那只小狗了吗?”杰克会叫道:“小狗!”这看起来似乎很突然,但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再后来,当杰克开始解读书上的符号时(比如“字母D代表狗”),大脑就会在他已掌握的语言、听觉和视觉能力的基础上建立一个阅读的回路。幼教能促进的就是这些新的神经元的产生和神经连接的过程。
然而,在孩子长到3岁左右时,他们的脑神经活动的重要转变会加快,这就是为什么生命的头三年如此重要。随着脑细胞数量激增,尤其是随着脑细胞的关系网逐渐建立起来,接下来那些没有用的神经连接就会在修剪过程中逐渐彻底消失,没用过的神经纤维会枯萎,然后被重新吸收到脑组织中。修剪神经连接听起来刺耳,但它其实起到一个很重要的作用——使大脑保持高效,让孩子在重要的事情上集中注意力,让本可能混乱棘手的处境变得井井有条。
任何见过2岁小孩在自己的生日聚会上大声哭闹的人都知道,年幼的大脑需要外界的帮助来变得有秩序,这样孩子才能学会如何保持冷静。所以,通过修剪神经连接这个过程,留下了孩子常用到的脑回路,这些脑回路之后会成为坚固可靠的大脑结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反复强调哪些脑神经连接是有用的,哪些是值得保留的。
实际上,修剪神经连接的前提是孩子的大脑有大量可用的神经连接。因为如果刚开始重要的神经连接就没有形成,那么它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成为大脑最终回路的一部分。如果外界输入信息太少的话,正在发育的大脑就无法得到足够的刺激,这就是为什么如果孩子出生在不太活跃的语言环境中,他们就不会和其他孩子有同样扎实的发展基础。据我了解,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一些耳聋患者即便在植入人工耳蜗后,也没有发展出强大的语言技能的关键。
孩子在出生头几年会经历整个生命周期中最大的神经连接的增长和修剪过程,这段时间也是奠定孩子学习和发展基础的黄金时段。超过85%的大脑总体积是在孩子出生的头1000 天中建立起来的,这就是孩子的早年经历如此重要的原因。何况早期经历对孩子有长远的影响。
科学家已证明了坚固的大脑结构能让孩子有更强的读写能力、推理能力和其他技能,这使孩子能取得更高的学业成就,他们的高中辍学概率也会降低。幼儿发展除了会影响孩子终身的身心健康之外,对轻微肥胖、2型糖尿病和心脏病等疾病也有影响。甚至如果孩子在小时候能接受到高质量的幼教和保育服务,他们成人后的犯罪率会降低,收入也会增加。所以在建立大脑回路伊始,我们就应该好好帮孩子培养强健的大脑回路,避免后期的修复。这是因为建立大脑回路就像在扎实的地基上造房子一样,刚开始有一个坚实的基础是很重要的,这样才可以确保建在上面的东西结实、不会摇晃。
像夏洛特这样脑结构受损的婴儿怎么办呢?让人惊叹的是,对于出生时就有大脑缺陷的婴儿来说,神经可塑性有助于重整大脑健康完整的部分、改善松弛的神经元。所以说,夏洛特仅有的那一半大脑需要扛起失去的那一半大脑的职责!她十几岁时的脑部扫描显示,她剩下的右脑中决定脑细胞之间交流效率的白质连接比同龄的典型儿童要强得多,因为通常左脑会承接的任务分派给了右脑,所以她受损的大脑得到了弥补,这就是夏洛特仅靠右脑就能取得如此多的成就的原因。她周围的每个人对此都很惊讶。

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剧照。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部分。
研究人员把夏洛特的认知功能和对照组中典型发育的孩子进行对比时发现,在大多数认知领域,她都与同龄人保持同步,但在某些领域她甚至超过了他们!当然,取得这样的成就 需要时间。夏洛特小时候的表达和会意(会话和理解)能力的发展就相当迟缓,但她三岁起就开始读书并解读文字。到了中学,虽然她的词汇量和阅读理解能力低于平均水平,但她的大部分语言能力在典型范围内,其中一些语言能力,例如她的解读和推理能力还高于平均水平。脑损伤让她付出了代价,但让人惊讶的是,面对这个逆境,她表现得如此出色。
优化大脑神经可塑性不仅仅是释放患有先天脑损伤的孩子潜力的关键,也是释放所有孩子潜力的关键。优化大脑神经可塑性有两个关键要素,第一个关键要素是时机。夏洛特的脑损伤在她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存在了。我们已经知道,因为神经可塑性这个惊人的能力,在人的一生,大脑都可以通过形成新的神经元连接来重组自身,而且这个能力在孩子3岁前达到高峰。
当然,当年龄较大的孩子和成人发生重大脑损伤时,他们大脑的调整和适应能力会大大降低,结果也会截然不同。如果夏洛特的脑损伤发生在她十几岁甚至她成年时,她或许已经去世了,没有的话,她也肯定会因此受到严重影响。但是,因为脑损伤是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发生的,所以大脑的回路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安排发展路线,多利用右脑的部分区域,而不是左脑。
夏洛特能取得这番成就的第二个关键要素是她出生第一天就融入的成长环境。她的经历生动地阐释了当孩子出生在一个支持其潜力发展的环境中,即使先天条件不利,孩子也能取得成功。夏洛特的父母在她10个月的时候才知晓她的病情,我猜想,他们在这之前就已经经常跟她对话,去给她创造一个语言环境。在知晓了夏洛特的病情并了解到早期的语言环境对她克服困难的重要性后,他们就开始积极地帮助她。
他们确保给夏洛特创造大量的外界刺激和输入,这包括和她对话、与她互动、给夏洛特温暖的拥抱等,这些对她最终的大脑发育和行为习得至关重要。除此之外,夏洛特的家人还找了早教干预专业人员帮忙。夏洛特在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开始了物理和职业治疗,2岁左右就开始了语言治疗。这些治疗弥补了父母辅助治疗的不足,夏洛特的大脑得以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完成了重新布局。尽管夏洛特语言起步慢,但她在4岁前基本上已经赶上同龄人了。
夏洛特并不是唯一一个天生就有半个大脑的人,但并不是每个人的故事都像她的一样。如果你去搜索的话,会发现世界上有许多人多年来都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形成,他们在世上却也好好地活着,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柳叶刀》(The Lancet)2007 年的一篇文章写道,一个44岁男子失去了大部分大脑,但还过着正常生活,他的核磁共振成像中的黑色缺口比夏洛特的更大。
这样的故事强调了一个深刻的事实:无论好坏,生命前三年的经历对孩子有终生的影响。而这三年能给孩子带来的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机会。
夏洛特的故事也强调了另一个让人深感不安的事实,那就是数以百万计的孩子出生时大脑健全却被社会遗弃在一旁。他们大脑的“缺陷”不是在子宫内发生的,而是在出生后,社会 没有给他们好的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潜能时发生的。
我常常想,如果我们可以目睹婴儿大脑中每秒能形成的那些惊人的神经连接会怎么样。我们是否会更积极主动地在他们身上进行投资?或者,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能目睹有数百万婴儿脑子里没有形成这些神经连接,在知道其后果的情况下,我们是否会更有动力和热情,更早采取有目的性的行动?作为整个社会,我们是否会更愿意去投资?

纪录片《北鼻异想世界》(The Wonderful World of Babies,2018)画面。
孩子的脑神经变化不如身体变化那么明显,不像他们今天还依偎在你腿上,明天就长太大,抱着连楼梯都上不了。大脑隐藏在头骨中,它的生长发育在这个黑匣子中悄然发生。我们可以观察到孩子的肌肉变强壮、长个儿,但是我们无法目睹大脑连接是否变强。但这并不代表这些连接没有发生。
当孩子说第一个词,或者突然能说3个词的一句话,然后5个词的一句话,或者认识字母,这些时刻正是因为他们大脑中非凡的脑连接巩固强壮才得以发生的。如果我们不支持这样的成长,也不给孩子们成长所需的资源,那就是剥夺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
贫困会使大脑产生明显变化
大脑并不知道孩子出生在收入水平或社区如何的家庭,大脑这个拳头大小、充满可能性的世界就这么出现了。但常常,收入或社区最终会对大脑的构建方式产生很大的影响,从而 也会影响孩子的人生轨迹。在所有可能影响大脑发育的因素中,贫困是最有害也是最常见的一种。
当我刚开始了解孩子发育的差异时,并不知道自己身处现代流行病的边缘,这个流行病早在新冠疫情发生前就存在了。在美国,孩子出生在贫困家庭或接近贫困的家庭,也就是生活水平在贫困线200%或以下的家庭的可能性为40%,而这一比例在有色人种的孩子中超过 50%。
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统计,在全球范围内,孩子生活贫困的可能性是成年人的两倍多,全球有10亿儿童生活贫困(比如缺乏教育机会、住房、健康、营养、卫生设施和水)。研究健康差异的研究人员已经表明,出身贫寒不仅与终身贫困有关联,还会导致大量不健康的后果,例如出生在贫困家庭的人滥用药物和患心血管疾病的可能性会更大,总体寿命也会更短。体弱的小婴儿营养不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贫困不一样,它对大脑的影响潜移默化,这个影响藏在可爱婴儿胖乎乎的脸颊和柔软的皮肤背后,其后果许多年后才会显现出来。
从广义上讲,我们其实早就知道逆境,尤其是早年逆境会对孩子的发展不利。但直到大约15年前,一些神经科学家才开始认真地探索众所周知的社会经济不平等效应会如何改变大脑。其中一位科学家叫金伯莉·诺布尔(Kimberly Noble),和我一样,是一名儿科医生。和我一样,她作为一名研究型科学家走出诊所,步入她的患者的世界。我们都相信许多社会弊病的解决方案就在大脑里,而且大脑是每个孩子都能有公平机会的关键。

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剧照。
金伯莉和其他神经科学家的研究发现令人震惊。虽然孩子之间存在相当大的个体差异,但通常来说,贫困会使大脑产生明显变化,这使孩子本已艰难的道路雪上加霜——贫困会剥夺孩子的前途。
但我们可以改变这个现实。
金伯莉解释道,“我们的起点差不多是一样的”,虽然每个孩子出生时存在遗传差异,这些差异将决定他们的潜力范围,但没有证据表明婴儿出生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与其出生时的大脑线路之间存在任何关联。
这一点我们能这么清楚,是因为我们可以使用脑电图(EGG)等技术来记录和测量影响大脑功能的不同类型的脑电波,这就像窃听大脑的谈话一样。当婴儿出生时,你很难看出出生在里约热内卢贫民窟婴儿的脑电图读数和出生在华尔街投行家庭婴儿的脑电图读数有什么不同。孩子出生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所导致的差异在他们长大一些后才会显现在其脑电图读数中,当孩子6到12个月时,脑电图读数之间存在的显著差异表明孩子出生后的生活环境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和作用。
这些差异中的一些属于结构性差异,与大脑的解剖结构有关,比如大脑的大小和形状。大脑结构就像计算机硬件,它包含处理芯片和必要的电路布局,以便软件可以运行。在一项研究中,金伯莉和同事们对1000多名3到20岁的孩子进行了调查,仔细研究了他们大脑结构的详细测量值。大脑皮层是大脑外表面的薄层细胞,金伯莉认为大脑皮层“在认知上承担了大部分繁重的工作量”。
大脑皮层是立体的,其体积、厚度和表面积都是可以测量出来的。金伯莉集中注意力研究大脑皮层表面积,这包括大脑凹凸不平褶皱中的各个角落和缝隙,这些区域会在孩子的童年时期逐渐扩展。皮层面积越大,往往表明孩子的认知能力越强,而且金伯莉和同事们发现皮层表面积与家庭的社会经济因素,特别是父母的教育和家庭收入水平之间有一致性的联系。
其他研究也发现了这些大脑功能的差异的存在。我们若是把大脑结构看成计算机硬件,那么大脑功能就是启动计算机并要求它搜索文档或播放视频。测量大脑功能就是评估大脑如何准确完成任何特定的任务,并了解这些任务会涉及大脑的哪些部分、是否有效、大脑是否可以完成任务。贫穷会让许多任务变得更难,研究表明,物质上的困难显然会影响大脑功能的几个部分:语言、执行功能和记忆力,而这些部分对于决定孩子在学校的发展轨迹至关重要。
正如我自己的工作所证明的那样,孩子出生后前几年的经历很容易影响到孩子的语言能力。我们知道,孩子在日常生活中所接触到的单词和对话存在数量和质量上的差异显著,而 较差的语言环境会反过来影响到大脑语言区域中正在建立的回路。这些基于语言的差异最终会影响孩子的学习能力。
幼儿时期的经历似乎也会深刻影响到孩子的执行功能和记忆发展,这两个功能都是由大脑对压力非常敏感的同一个区域支持的。太多的贫困儿童都经历过恶性压力,这种压力会影响大脑三个关键部分的形成:对记忆非常重要的海马体,情绪的开关杏仁核,对推理、判断和自我调节至关重要的前额叶皮层。与有限的语言接触一样,对这些重要的大脑区域发育的 负面影响(如压力)会导致孩子学习成绩变差。

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剧照。
但是,出生时的贫困是如何导致这些变化的呢?像金伯莉这样的科学家就试图找到其中缘由。收入和父母的教育方式能代表很多东西,两者其一水平较低,通常意味着这个家庭生活在资源较少、污染较多、综合医保较少以及犯罪率较高的地区,而且父母通常工作繁忙,很少有时间陪伴孩子。因此,营养不良、恶性压力、产前健康水平低下、有限的认知刺激等因素都可能是这些研究结果显示贫困会不利于年幼大脑的罪魁祸首。
可悲的是,早在9个月大时,出身贫困的婴儿的认知发展测试分数就低于出身富裕的同龄婴儿。到孩子上幼儿园时,来自贫困家庭的孩子的认知分数可能比来自非贫困家庭的同龄人平均要低60%。简单地说,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流行病。孩子的大脑发育存在差异,而这些差异的影响是终身的,对从学业成绩到身心健康,再到就业的方方面面都会产生负面影响。
虽然平均而言,以上这些情况都针对出身贫困的孩子,但也有很多孩子不完全处在所述的框架内。但是这种情况不是绝对的,比如许多出身贫困的孩子的大脑皮层表面积较大,许 多出身条件较好的孩子大脑皮层表面积却较小。无论在哪个种族内,这些差异都存在。
另外,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不利因素对出身贫困的孩子的影响尤为严重。孩子越穷,贫困对他们大脑造成的影响就越严重。金伯莉的工作中尤其令人瞩目的一点是,所有不利因素中,家庭收入水平低下所造成的影响最糟。但“婴儿生命第一年”(Baby’s First Years Study)这个项目近期发表了鼓舞人心的研究结果。该项目是金伯莉和她的同事们进行的一项雄心勃勃却也十分严谨的研究,这个项目的参与人员中一些低收入母亲每月能获得津贴来补贴家用,在婴儿满1周岁后,得到补助母亲的孩子表现出了不同的、更快的大脑活动,这种活动与更强的认知技能相关。
原文作者/[美]达娜·萨斯金德
摘编/荷花
编辑/王菡
导语校对/柳宝庆